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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3章 天子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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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青山這個年過得極其春風得意, 自家女婿不僅立下大功, 還順帶手解決了城守和王家的問題, 並旗幟鮮明地表現出對顧皎的在乎。他在關口開的第二天,也收到來都城來的信, 顧璋在信中表明,一切皆順利。

因此,他在辦了自家莊上的年宴後, 便帶了溫夫人去小莊,女婿家過年。

小莊上主人只兩個, 管事也有限,卻要處置那麽多的事,相當捉衿見肘。他不拿自己當外人,幫著顧皎處理了許多雜務, 雖然倒貼了銀錢, 但也因此結識了許多軍中的人。顧瓊既然從軍了, 便要當正事做起來,也為他捎帶手地鋪一些人脈。

只不知是顧青山的錯覺還是其它,顧皎和李恒比起之前,尤其不同起來。顧皎精神了許多, 眼中也少了幾分怯懦之氣,頓時有自信的模樣。當然,她以前也有自信的, 但總帶著一種初到貴地的小心翼翼。李恒則是眉宇間多了幾分暖氣, 身上的煞氣也自然而然地收了許多。

溫夫人說他想多了, 小兩口恩愛罷了。

顧青山卻有些懷疑,兒女情愛,便足以令男兒換了脾性?在他這處,恐是不能的。

只古來便有美人計,計成,便代表了世上當真有那般的男兒。

忍不住地,他既安心,又憂心起來。若有比顧皎還要好的女子出現,李恒當若何?

溫夫人嘲他思慮過重,“含煙那般美貌,現在還是個姑娘。”

這話就很直接了。

“這才奇怪。”顧青山道,“我原以為是因將軍愛她,恐被世子要走,皎皎才不得不送你這處來躲避的。”

溫夫人見他不明,不知為何,勾動了長久來的女人心思。她低頭,思及顧皎平日所為,又觀那李恒,暗想小兒女兩人都是極正之人。不僅男女關系上單純,所言所行均經得起推敲。比起自家這個夫君來,當真不知合心合意去了何處。當然,顧青山放在龍口也是少有的能人,能力、思維和遠見超越尋常人,可人只有見了更好的,才曉得什麽是真好。因此,她只淡淡道,“我家皎皎和女婿,都是好的。”

顧青山看她一眼,自覺聊不出什麽,便不再說下去。只暗暗思量,明年開春,青州王那處徹底拿下京州,只怕要將李恒的位置再往上升一升。軍中雖然好立軍功,到底打仗危險。若是能活動一番,在京州或者河口直管一郡甚的,倒還不錯。他動了心,便要去行動,自去找那些偏將喝酒不提。

顧皎不知顧青山所圖,只荒唐了一日後,規規矩矩起來宴客。

年宴搞得紅火,莊人都很當回事處理,她這個主人家也不得不做出樣子來。

李恒的心病大約是暫時按下去許多,自己找了衣裳穿,拎了那些臟汙的鎧甲和劍,去役所找部下處理。

待到了宴客那日,果然家家戶戶都端了許多好菜來。

去年配合著用根菜捉弄魏先生的那戶人家,居然特別找到勺兒,送了一提籃的根菜來。勺兒驚得不知如何是好,直說采菜太危險了,也過於昂貴——

那大嬸只說沒甚好感謝夫人的,想來想去,只這個能拿得出手。況且,今年日子不好過,城裏那孫家也沒買根菜了,不值錢的。

勺兒知她家男人去從軍了,根菜只怕是那個還沒十五的大兒子去挖的。家中也無糧了,送菜想是有所求,希望也只在這兒了。她同情她,有心要幫一手,便收了菜,好生做了幾盤,全給端上去了。

顧皎吃到根菜的時候,頗驚異。她將擺自己面前的小盤子挪了挪,分給李恒。李恒雖然甚都吃,但嘴巴也是刁的,立刻吃出來了。顧皎便招了楊丫兒來問,大約明白後,便叫記著給那家送些紅薯種子去。再交代,日後有這般事,無須這麽處理。統一會通知到給各家免息借種子種田,免得明年鬧饑荒。

楊丫兒省得,立刻出去辦了。那大嬸千恩萬謝,出去自然對鄉老和鄰居們說了一番。

這功勞,不知怎地,居然轉李恒身上去了。

那些老朽和老伯,一個個沖著李恒敬酒道謝,誇得他如同龍神降臨,專管了行雲布雨,接貧濟困的。

下面陪著吃年宴的幾個軍中偏將和百戶看得十分詫異,也不知自家煞神一般的將軍怎麽就換了仁慈的臉面。

只有顧皎不忿道,“明明是我做的好事,我思慮周全,怎功勞都是你的?”

“不是要為我立善名嗎?”他幫她布菜。

“是的呀。可那也得記住是夫人做的好事,因夫人好,所以夫人看上的男人才好。”她酸溜溜道,“可不是這般直接剝了我的用處,全歸你那處去了。”

他略想一想,顧皎來之前在書房中寫文章呢。也不知那處的世界如何,但養得她這般精細,又識文斷字,必然不是普通人家。女子,也是好強的。他便起身,直去了幾個鄉老面前,說當不得老人家的謝和誇讚。他懂打仗,不懂民生,更不懂如何經營。莊中事務乃是夫人操持經營,要謝,便謝夫人好了。

顧皎也只吐槽一番,也知非他本意。不想他居然如此為她正名,有些驚喜,也有些歡喜他沒這處男子的臭毛病。

倒是那幾個鄉老,本是例行一誇,錦上添花而已。不成想李恒居然鄭重其事來對話解釋,激動之餘便很自家人地回了真話,“夫人乃是自家女,好不好自家人知。將軍是女婿,自然要誇女婿——”

此般說法,也是令人哭笑不得。

總之,年宴在一片歡聲笑語和鞭炮聲中結束了。

許星沒去參加,找辜大喝酒去了。

兩人立在高崗上,對著那處燈火通明。

“你以後怎麽打算?”許星問。

“就在這處。”辜大答得很堅定。

“在這處,見不得人。所有人都曉得你是土匪,後來又跑掉了。”

辜大無所謂地笑笑,“為夫人做事,若是日日得見歡聲笑語,能不能見人有甚要緊?”

“你倒是想得開。”許星悶了一大口酒。

“你呢?”辜大問。

“不知。”他抓了抓頭,“李恒還沒給個準話,只說任務還沒完。我才不管他咧,等開春將寬爺他們挪下山後,我自走了。”

“走不成。”辜大也喝一口。

許星有點氣,“怎就走不成了?我本來自由自在,也只說好了幫他點小忙而已,另有正經事要做。”說完有些酸溜溜地,“他蹲山裏幾個月,回來就進溫柔鄉,抱著娘子喝酒吃肉。我呢?同樣蹲山裏幾個月,被個娘們使喚。結果他回來,既沒得花酒喝,也沒得娘子抱。”

真是苦啊。

辜大笑笑,只這般,更是走不掉的。

龍口的年酒好喝,千裏之外的都城,也是滿城燈火,四處酒水的香氣。

四面城門大開,與民共享盛世。各處的官員或者莊上的年禮魚貫而入,送去了不同的府邸。

坊市上卻也有人收了生意,要回家過年。買了諸多的面果子,稀奇的頭花,別處來的布料和皮子,又帶了許多沒見過的花草,裝成了滿滿的許多大車,要出城。

顧璋和壽伯合力擡起一個大箱子,塞入一輛馬車。

車內滿滿當當,早裝好了許多箱子。

兩人便自跟著,要去後面另一輛空馬車。

王允寬袍大袖從院中出來,後面跟著一個拎包袱的溫佳禾。

“先生——”顧璋拱手,沖王允長揖。

王允擺擺手,“去,早去早回吶。”

溫佳禾上前,將包袱遞過去,“表兄,裏面裝了些點心路上吃。另有先生親筆書信一封,別丟了。”

“佳禾,今年便你和先生自過了。”

兄妹二人告別,顧璋自上車不提。

長鞭響徹街頭,馬蹄奮起,車輪緩緩推動,仿佛推動了停滯的時間。

顧璋很舍不得地看著那小院的門,溫佳禾和王允的面容在燈火中逐漸模糊起來。他轉頭,看著前方,“壽伯,此去南方,勞你老多看顧了。”

“少爺客氣。”

一行馬車,直奔南門而去。

人流如織,進出均須排隊。

壽伯出去看了一眼,回來卻道,“不知出了甚事,突然要查進出的車輛了,管得實在嚴。”

顧璋撩開車簾往外看,果然有禁衛軍的馬和人來,金甲在城門處尤其顯眼。他皺眉,“難道是宮中出事了?”

好不容易往前進得一些,正要輪到檢查顧璋這車,卻突然來了個城門官,“關城門。”

顧璋急了,顧不得許多,立刻下車沖他行禮,同時也將準備好的禮金塞進去。口中卻道,“不知的這位這人如何稱呼,我乃城西王允先生的弟子顧璋,乃是三川道人。本應跟隨先生求學,奈何家中急信,娘親病重,需得即刻返家。大人,便行個方便?”

那城門官掂了掂禮金,對重量頗滿意,便上下打量顧璋,“顧璋?三川道的?王允的學生?”

“是。”

壽伯立刻下去,操著一口三川道的口音,拉拉雜雜說了許多求情的話。無非今年那處不能通行,家中損了不少船,夫人急病了,眼看不得好——

那城門官煩德不行,只問,“一個車?”

“三車。”顧璋道,“一個馬車,我和壽伯帶行李。後面兩車是給家中帶的年禮,市面上的新奇的玩意兒。”

“打開。”

無法,只得一一打開。箱中整理好的物品被翻撿,稍好些的布料隨手被牽走一些,顧璋略有些心疼的模樣,但也未說甚。到最後一箱,卻是黑漆漆的泥土。

“這是甚?”城門官用刀撥開一些,撬出幾塊樹根狀的東西來。

顧璋似不好意思說,壽伯道,“老爺著急夫人病,聽說多年的野葛能治,托人到處尋。恰有人幫忙尋著了,便運回去好生種了——”

城門官摳了一塊,確有藥味,便不問甚,揮揮手,讓趕緊走。

主仆二人千恩萬謝,領了三車,出城門,揚長而去。

去得不一刻鐘,城門關閉,內外無法進出的人堵在門口,幾破口大罵。

只宮城中,層層金黃色的帳幔裏,躺臥了一個少年。少年面色慘白,嘴角一抹鮮紅,已無生機。

太醫對著旁邊一黑裳的男子道,“王爺,皇上駕崩了。”

那男子道,“這麽年輕,也是怪可惜的。幸好留了兩個皇子一個公主,不至皇朝斷絕。只值此新年,未免令國人擔憂,便待年後發喪吧。”

宮人盡皆無語,唯唯稱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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